雪琳起了个大早,剪剪贴贴,制作庆祝徒步达2,500公里的大标牌。从库里奇巴就关注我博客的读者或许记得我有离开舒适酒店的障碍症——谁让它们如此稀缺呢,我数了一下,95天里只有7天的住宿是很舒适的酒店。我在清晨6点听到剪刀的咔嚓声时,简直像听到了我的牢房外正在架设绞刑台的声响一样。我所求不多,不过是晚上睡觉时有舒适的床、纯棉床单和羽绒枕头。“真的这么快就要出发吗?”我兀自不肯相信。“你已经在这里睡了四个晚上了!”雪琳不留余地地答道。
为了进一步鼓励我的这次徒步,几位出席周四晚宴的中国朋友建议将陪同我一起徒步走出圣保罗。我一直对周四夜晚心存感激。这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筹得的善款又多增加了一千多英镑。我的身体进入了美妙的热水淋浴,充分享用酒店的欧舒丹肥皂和沐浴乳;但我的心似乎还在梦乡,还在鸭绒枕头上。
当我们早上8点下到酒店前台时,今天同行的6位徒步旅伴已经到了,其中有:温州同乡联谊会会长张伟先生、巴中经贸交流中心董事长方激女士,已成为好友的巴西中资企业协会曹澜波秘书长,他们把准备工作打点地有条不紊。方激女士说要挑战徒步35-40公里,这让我们都感觉很佩服,要知道她之前从没走过几公里长的路。(事实上她真的完美出色地完成了这一挑战)团队徒步的魅力就在于此。我们不仅有宣传奥林匹克休战精神、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募集善款这两项共同挑战,还有许多个人的挑战去实现、个人的梦想去追求。
我们一行从圣保罗东南的第九大道出发,前往西北方的116国道。与我同行的几位徒步者都是事业有成的企业家,故一路上他们还配有两辆保镖车跟着我们,哦不,是他们。我不得不说,当我们穿过一条悠长漆黑、充斥着简易床和流浪汉的隧道时,我没有抱怨那几位保镖的陪伴,微妙的处境使人不得不谨言慎行。
我绝非那种持有“穷人道德水准低”观点的人,事实上他们的道德感与富人旗鼓相当,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唯一让我在徒步时感到不安的是遇上酒鬼或瘾君子,他们对酒精和毒品的依赖会影响他们的道理准则或判断力。在阿根廷和巴西徒步穿越一定数量的市区和贫民窟后,我认为当地的流浪汉社区比伦敦的同类地区要更加有序。我们住在离查灵十字桥附近伦敦最大的流浪汉社区约800米的地方。巴西的大多数贫民窟提供清洁水、电力和医保。
如我所言,这是一个敏感的话题,用一个英语习语来说就是“走在蛋壳上”。我多么希望自己心目中的英雄、我上议院的同事——博德勋爵(Lord Bird)——此时与我同在,告诉我应该怎么做。他是改变了无数流浪汉和成瘾者命运的《大议题》杂志(The Big Issue)的创办人。约翰·博德总说帮助穷人最大障碍之一是中产阶级的内疚和多愁善感。他表示自己之所以能做的了实事的原因是自己没有被任何出于对贫穷的多愁善感牵绊,因为他自己曾亲身经历过贫穷,并脱离了贫穷。他孜孜不倦地工作,帮助他人也能如此。真心希望巴西也有一位“博德勋爵”。
当我们徒步穿过圣保罗国际机场附近的一个贫民窟时,远处年轻男孩的叫喊声使我停了下来。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 一只由一个购物袋和几个小树枝制成的风筝落在了我身边。我想把它拿回给孩子们,但是风筝线实在太长了,卷完估计要花几个钟头。于是我把风筝放在了一面矮墙上,并对孩子们竖了竖大拇指。他们用同样的手势回应。
放风筝在这一地区的贫民窟中特别流行,时常可见。看到一只风筝在道路附近的空中飞舞总是令我感到惊讶。风筝飞舞的方向是那样变幻莫测,找出谁在放风筝可不容易。我猜这可能与仅仅50公里开外大西洋吹来的温暖气流有关。
我想到了背景设在阿富汗的电影“追风筝的人”,它对我影响深远。我觉得放风筝中蕴含着某种美丽却富有悲剧性的东西: 似乎放风筝的年轻人意识到他们的脚被束缚在了非常恶劣危险的地区,但是他们的风筝能以某种方式挣脱这种束缚,这也意味着他们也能有一天展翅高飞;相应地,当他们的风筝卡在高压电线动弹不得或着“坠毁”在路边,希望似乎也随之破灭。当偶遇被遗弃的风筝的时,我会有所感触,害怕一个梦想也同样地被遗弃了。
类似的,电影“小孩与鹰”(Kes)讲述了一个英格兰北部的工人阶级男孩的故事。他从自己宠物雀鹰翱翔蓝天的能力中找到了慰藉与希望。我想强调的是,徒步时我看见的风筝不仅仅是一个物理意义上的实体,更是灵魂对超越环境局限的一种矢志不渝的追求。喀布尔、 圣保罗或约克郡放风筝的孩子们啊,真正的答案其实是教育,教育为人们插上翅膀。
晚上我和雪琳提及了今天的经历,雪琳贴心地安慰我,这正是我们这次徒步为联合国儿童基金会筹款,帮助联合国“危险中的儿童”项目(Children in Danger)合作之意义所在。我们也许并不能提供直接的帮助,但是他们可以。你只要不停地走就行了。这样就可以帮助她继续呼吁筹款;就可以帮助儿童基金会制作更多“人力”风筝,以帮助那些饱受冲突和贫穷折磨的孩子们。一天结束了,反思自己的经历,我对他们心存感激。大多数人要么只见过贫民窟,要么只见过商务酒店。我两者都见识过,但是应当记住,自己只体验过后者。